报告文学丨帕米尔高原上的青春诗行

侯辉 张磊
从阿图什市出发,向西北行驶近两小时车程,柏油路沿着无尽的孤独,缩进帕米尔高原的一处山峦褶皱。距离中吉边境线47公里的谢依特小学,就寂静地伫立在这里。在这个以季节计算时间流速的地方,一群平均年龄23岁的西部计划志愿者,开启了一场盛大的青春仪式。
幸福爆表的生日夜
帕米尔高原的初冬,寒风凛冽,风像刀子一样割过光秃秃的戈壁,在谢依特小学的操场上打着呼哨。
2025年11月18日,和过去近3年的每个傍晚一样,清瘦的山西女孩高淑贤准备给学生课后辅导。
走到五年级(2)班门口时,只听里面嘈杂喧闹,门也被学生堵住了。“胆子太大了,竟然敢拦着老师上课!”高淑贤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

2025年4月25日,志愿者在谢依特小学校门口合影。 姚智戈 摄
平日里,她说话语速平缓,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般的温婉,可板起脸时颇有几分严厉,那是她在无数次与调皮学生过招时练就的“严师铠甲”。
她的学生大多是护边员子女,父母常年巡走在边境线,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才能回家,缺少管束的他们,像小马驹般活泼好动。高淑贤深吸一口气,正要扬起声调发作,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跨进门的瞬间,高淑贤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所有训斥的话语都卡在嗓子眼,化作鼻尖的一阵酸涩。
讲桌上堆满了五花八门的礼物:歪歪扭扭画着笑脸的贺卡、包装朴素的零食干果,还有一盒润喉糖,上面贴着纸条,稚嫩的笔迹写着:“高老师,您上课总咳嗽,吃这个会好点。”礼物堆里,一条丝巾格外醒目,她知道,这是柯尔克孜族同胞送给女性最尊贵的礼物。
“高老师,生日快乐!”几十个孩子齐声喊出,天真的声音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这一天是高淑贤23岁生日。
高淑贤的眼眶倏地热了。作为2023年来校的第二批志愿者,这是她在谢依特小学度过的第三个生日,也是最后一个——2026年7月,3年服务期就将结束。她抚摸着孩子们的头,指尖触到他们粗糙却温暖的小手,那些平日里备课到深夜的疲惫、被学生气哭的委屈、因思念家乡偷偷抹泪的夜晚,此刻都化作了幸福的泪水。
就在她接受学生祝福时,同批的志愿者李磊、田狂背着她从乡里买的生日蛋糕也到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孩子们分享着蛋糕,奶油的甜蜜穿越戈壁,仿佛弥漫了整个帕米尔高原。
来自山西省吕梁市的高淑贤,从小学到大学,感觉自己一直是不被人关注的“小透明”。这个距家近万里之遥的生日,是她过得最隆重的一个生日。那一晚,她幸福爆表。
谢依特小学位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哈拉峻乡谢依提村,这里常年干旱少雨,一些刚来的人会毫无征兆地流鼻血。单调的饮食,对于习惯了多样美味的肠胃来说,更是一种折磨。这里没有浪漫的诗与远方,只有望不到边的戈壁、落不尽的尘土和高原呼啸的风。虽然这里的孩子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安于环境,但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他们需要优质教育的滋养。
2022年8月,谢依特小学成为克州首个西部计划志愿者包校支教的试点学校。第一批志愿者到来时,学校交通不便、快递不通,还有总也教不会的孩子,最终仅有3人续签到第二年。2023年夏天,第二批21名志愿者抵达,16人选择续签,其中高淑贤、王艺枝、李磊、闫泽峰、田狂、裴高渲服务至今,即将期满三年。
义无反顾的奔赴
高淑贤的生日温暖了帕米尔的寒夜,但志愿者的坚守并非都是欢愉与温暖。对许多人来说,第一个需要跨越的关卡,是来自家人的不解,比如王艺枝度过的那个争执不休的春节。
2025年蛇年春节前夜,山西省晋城市年味正浓,家家户户洋溢着团圆的喜庆,可王艺枝家却气氛凝重——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除夕上演。
“不行!你已经在新疆待了两年,现在还要续第三年?”父亲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瓷碗被震得嗡嗡作响。
外表文静的王艺枝性格十分倔强:“我想把他们带到毕业。”
对于世代生活在太行山下的王艺枝父母来说,戈壁、风沙、苦寒,是他们对新疆的全部想象,这些刻板印象让他们对女儿的选择充满担忧。从2023年王艺枝报名西部计划志愿者开始,家里就坚决反对。可如今她还要续约第三年。这在父亲看来,简直是把青春白白扔在荒凉之地。
争吵持续了整整一个假期,从最初的争执不休,到后来的沉默冷战。出发那天,王艺枝始终没有看父亲的眼睛,她知道那里面藏着怒火和心疼。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青春就是如此,总有一些路,要义无反顾地奔赴。
返程时,哈密遭遇暴风雪,多列火车停运,王艺枝被困在了西宁。长距离直达票早已售罄,她只能分段购买——西宁到嘉峪关,嘉峪关到哈密,哈密到乌鲁木齐,乌鲁木齐到阿图什,其中大部分都是站票。
抵达阿图什时,王艺枝因一路劳顿发烧了,可她顾不上这些。返回的第二天就要开学了,比路途颠簸、身体不适更让她担心的,是学生在寒假后把所学知识忘得一干二净。
谢依特小学的孩子普遍学前基础薄弱。父母常年巡边不在家,他们大多自己照顾自己,贪玩的天性让他们会在假期彻底“放羊”。每次开学,上学期好不容易教会的内容,他们仿佛从未学过。
这种挫败感,被王艺枝无限放大。她总为自己的“三本”学历自卑,于是把支教当成证明自己的机会,她想让人们看到:即使没有名牌大学的光环,她也能做出一番成绩。刚来的第一个学期,学生期中考试的成绩浇灭了她所有的雄心。孩子们的分数从几分到十几分不等,40分已是班里的最高分。看着试卷,王艺枝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
那天傍晚,王艺枝走到村外的戈壁,她感觉夕阳下自己寂寞的影子,仿佛要被风扯碎。旷野里,她用尽全身气力嘶吼,茫茫戈壁无声接纳了她所有的委屈。当她擦干眼泪往回走时,看见教室里亮起的灯光——那是其他志愿者在给孩子们补课。她感到了一些释然:在这片高原上,重要的是你正在做什么。
迷茫的来时路
2023年一个盛夏午后,闫泽峰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前路迷茫。临近毕业,未来像叶缝里漏下的光影,看得见,抓不住。
闫泽峰是山西省古交市人,直到大学毕业,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家乡70公里外的晋中市,他在这里读完了大学。在闫泽峰的世界里,古交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这里盛产煤炭,空气里弥漫着煤渣和醋混合的、独属于山西的气味。闫泽峰如同贾樟柯电影中的汾阳青年一样,渴望去拥抱更大的世界。

2025年9月26日,志愿者在谢依特小学校园里合影。 姚智戈 摄
一通电话让他的憧憬变为现实,离开山西去看外面世界的想法终于实现了,一个他尚未知晓的、属于自己的人生角落,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打来电话的是闫泽峰的大学辅导员,“西部计划志愿者你入选了,去贵州,还是新疆?”
闫泽峰脱口而出“去新疆”。在他看来,贵州,总归是个离家算近、较容易抵达的选项,而错过了新疆,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这个“秒杀”的决定,将他抛到了离家近4000公里的谢依提村,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方。
也是2023年的夏天,重庆青年田狂从成都出发,先是坐了48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到达乌鲁木齐,再往南走,窗外便不时涌进呛人的尘土味,一个在潮湿环境长大的人,对干燥异常敏感。
窗外的景色从茂密的树林,变成稀稀拉拉的草场,最后只剩下铁灰色的山,以及一望无际的戈壁,前方一片迷茫。
来的时候,一个无奈而迫切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必须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辟出一条“超车弯道”。而支教期满,可在报考公务员、考研方面享受一定政策优势。这是几乎所有西部计划志愿者选择支教的目的之一。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切却在悄然改变。
好像种下了什么
田狂毕业于忻州师范学院外语系,却在谢依特小学教语文,从三年级带到五年级。刚开始,他站在讲台上,每说一个词都毫无反馈,孩子们的眼神是茫然的,是纯粹的“听不懂”。
他只好想了个笨办法,在班上搞起了积分制:谁作业写得好、积极回答问题,就能累积积分;积分可以兑换奖状,也可以兑零食。
办法很快见效。先是一个孩子在作文里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完整的句子:“田老师像戈壁滩上的胡杨树。”接着是成绩的提升,班级平均分突破了及格线。再后来,在巴扎碰到一位曾嫌他太年轻的家长,硬塞给他两瓶水说:“老师,谢谢你!我的孩子,以前什么都不会,现在会了。”语气拘谨而激动。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这里种下了一点什么。虽然渺小,虽然缓慢,但确实在生长。
同样的故事也在田狂的校友——裴高渲身上发生着。
裴高渲教一年级数学。刚来那天,他站在讲台上往下看,几十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打量这位从山西太原来的年轻老师。
新疆的夏日,天黑得很晚,他把跟不上的孩子留下来开“小灶”。补课常到晚上八九点,送走最后一个学生,他才慢慢踱回宿舍,给自己做口饭吃。一年级结束时,这个班级的数学平均分达到了90分以上。
更令他甘之如饴的,是某个炎热的下午,班上一个因调皮而常被他“敲打”的小男孩,红着小脸跑到办公室门口,怀里抱着一个鼓起的塑料袋。
“老师,”男孩声音不大,带着羞涩,“我们家杏子熟了,我妈让我拿给你。”放下袋子,男孩一溜烟跑了。
裴高渲拿起一颗,用手擦了擦外皮放进嘴里,果肉厚实,甜意瞬间漫上心头。
……
此前,谢依特的孩子们没怎么正经上过音乐课,更不知道“哆来咪”是什么。2024年夏天,毕业于南昌师范学院音乐教育专业的王俊文来了,虽然被安排教语文、数学,但他为自己“争取”到了音乐课。
一次,校长对他说:“你把鼓号队弄起来吧!”艰难的组建过程就此开始。王俊文选出30多个孩子,枯燥的训练,让很多学生萌生退意,队伍总也凑不齐。
王俊文想了个点子:在一次周一升国旗后,他当着全校学生的面,给坚持下来的鼓号队成员每人发了张奖状,“其他孩子羡慕坏了,自此没人闹着不学了。”
渐渐地,散乱的敲打声开始汇聚成整齐的鼓点,凌乱的步伐变得铿锵有力,鼓号队被他硬生生“熬”了出来。今年春天,学校举行了一次规范的少先队员入队仪式,鼓号队完整演奏了《出旗曲》和《退旗曲》。
“我们得让人家看看,谢依特小学的孩子,不只语文数学行,吹拉弹唱也行!”当铿锵的乐声回荡在戈壁上空时,王俊文像极了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里那个音乐老师。
被高原见证的爱情
山西朔州的李磊,有着模特般的高挑身材,麦色肌肤,剑眉星目,漂亮中透着英气。
2024年11月的一个深夜,李磊突发高烧,浑身烫得像着了火。第二天,她强撑着去乡里的卫生院,吃了药,体温依旧居高不下。乡医说:“去阿图什市看看吧,这里条件有限,别耽误了。”

2025年12月19日,志愿者和谢依特小学的同学们一起包饺子。 姚智戈 摄
从谢依提村到阿图什市,120公里的路程,对病中的李磊来说,像一道天堑。这里没有公共交通,出行以私人运营的线路车为主,每次要凑够6人才发车,票价一人50元,有时要等上大半天。
李磊在同事的搀扶下登上线路车。靠着车窗,她浑身酸痛,迷迷糊糊中,她被身旁那双有力的臂膀轻轻揽入怀中,让她可以沉沉入睡,直到车驶入阿图什市的灯火里。
这双臂膀的主人,就是和她同一批来的志愿者苏魏兵。
时间回到2023年秋天,刚抵达谢依特小学的李磊,最不适应的就是这里的饮食。于是,她和高淑贤、苏魏兵几个山西同乡居多的同事商量,决定自己开火做饭。9月初,他们在网上下单了锅碗瓢盆。
炊具齐备后正式开火,宿舍里氤氲着老陈醋的酸香。主厨是言语不多的苏魏兵,映着昏黄的灯光,他系着围裙炒菜的侧影,让李磊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虽然苏魏兵的厨艺不算精湛,但总带着家的味道,精准戳中乡愁。久而久之,李磊对这种味道产生了深深的依恋,连带着看苏魏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而这份情愫,苏魏兵也同样拥有。只是,日子忙忙碌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道破,任由这份感情悄悄滋长。
这次送李磊去医院,苏魏兵全程寸步不离。医生检查后说需要住院治疗。苏魏兵眉头紧锁,孩子们正面临期中考试,他脱不开身,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病中的李磊。
一周的分离,像催化剂一样,让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躺在医院的李磊,思念苏魏兵做的饭,更思念这个人。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苏魏兵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
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的爱情,在帕米尔高原的见证下,坚定而厚重。
苏魏兵在谢依特小学工作两年后考到了克州数字化发展局,这意味着他把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正式交付给了祖国的边疆。还有半年,李磊的三年服务期也将结束。谈起未来的打算时,她不假思索地说:“留在阿图什。”这里有她深爱的人,有她牵挂的学生,有她熠熠生辉的青春。
长在高原的记忆里
每年7月,是谢依特小学原教务主任甫拉提白克·尼亚孜最难受的时候。因为服务期满不再续约的志愿者,会在这个时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甫拉提白克已经经历了三次这样的告别。每次有志愿者来办离职手续,他都会红着眼圈,反复追问:“你真的要走吗?”尽管这是一句徒劳的问话,但他还是期盼能像中彩票一样,听到一句:“那就不走了。”
西部计划志愿者的最长服务期限是3年,而大多数人因为考编、考研或其他工作机会,往往只签一年或两年。所以在谢依特小学,迎来送往志愿者几乎是常态化的事。可即便经历了多次,甫拉提白克还是无法习惯告别。
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批志愿者来的时候,学校条件极差,那些年轻人硬生生扛了下来。如今,孩子们的成绩稳步提升,考上新疆区内初中班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心里始终有个“自私”的想法:如果志愿者永远不走,该多好啊!
与甫拉提白克的不舍不同,学校的人事主任努尔买买提·居马卡德尔,有着更为通透的心态,志愿者们终究会离开,他不会奢求永远。
每天在校园里碰到志愿者,努尔买买提总会主动问一句:“你今天在这里过得好吗?”简单的问候,像江南的春风。
到了周末,努尔买买提还会开车接志愿者去家里做客。他的妻子总会备好丰盛的饭菜,考虑到有人吃不惯牛羊肉,还会特意做几个素菜。每到瓜果成熟的季节,他还带着大家去自家果园,摘新鲜的桃子、梨、葡萄,让志愿者们尝尝“原生态”的新疆水果。他竭尽所能让他们感受高原的美好,心里默默想着:只要他们在这里快乐,或许就会多留一些时日吧。
在“挽留”这个问题上,孩子们则更为直接。他们常常会在某个开心的时刻突然发问:“老师,你会走吗?”高年级的孩子已经懂事,问得更加具体:“老师,明年的现在,你还会教我们吗?”眼神中的期盼和不舍,让人不忍直视,志愿者们心里五味杂陈。
再过半年,服务时间最长的高淑贤等人,就要3年期满离开谢依特小学了,这是校长木拉地力·艾山吐尔最难以承受的事。
“到了那天,你们直接走吧,不告别,也不说再见了。”这个雄鹰般的男人,在面对学校的种种困难时从未低头,但一想到半年后的离别,却忍不住掩面而泣。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当初背着行囊来到这里时,或许只想找一个出路,或许只想为履历添一笔色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深刻地长在孩子们的心里,长在同事们的牵挂中,长在戈壁高原的记忆里。
戈壁不再孤寂
风沙掠过戈壁的痕迹,终会被新的足迹覆盖。青春播下的种子,在岁月里生根发芽,长成遮风挡雨的树林。谢依特小学的志愿者们用坚守书写的青春诗行,也吸引着更多年轻人追光而来。
2025年12月4日,阿合奇县发生6.0级地震,谢依特小学也有轻微震感。但此刻,校园里的篮球赛打得正酣,呐喊声、欢呼声盖过了大地的悸动,几乎没人觉察。场边,裁判兼教练的张成智正专注地吹着哨子。这位毕业于苏州大学体育学院的小伙,刚到谢依特小学3个多月,是这里的第四批西部计划志愿者,也是第一位专职篮球老师。
与张成智一同到来的,还有武汉姑娘喻丹翎。这个学环境设计的女孩,在临近毕业时听了一场西部计划宣讲,毅然选择来到这片被爱浇灌的土地。“听到谢依特小学的故事,我特别受触动,希望自己也能做点什么。”喻丹翎说。作为谢依特小学的专业美术老师,她带着孩子们画家乡的雪山,画巡边的父母,画未来的畅想。
越来越多的关注涌向谢依特小学,党和政府的关心关怀接连不断,四面八方的爱心捐赠纷至沓来:有企业送来音乐器材、有社会人士捐赠书籍文具……荒凉的戈壁,因这些温暖而不再孤寂。
岁月馈赠的礼物
对志愿者来说,当初因为就业困难而选择的“权宜之计”,会在岁月的沉淀中,变成命运最珍贵的馈赠。那些意料之外的温暖,那些不期而遇的感动,都成了志愿者们青春里一场美好的相遇。

2025年10月20日,志愿者和谢依特小学全校师生合影。 姚智戈 摄
2025年春天,两件大事让谢依特小学沸腾了——谢依特小学2023、2024两批志愿者服务队(共23人)荣获2025年度“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集体”。更让大家惊喜和鼓舞的是,他们收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回信。信中写道:“你们响应党的号召到西部边疆地区教书育人,在促进当地教育事业发展、促进民族团结进步、促进兴边富民和稳边固边中发挥了积极作用,自身也得到历练和成长。”
他们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汇报自己的支教工作时,执笔人正是曾经因“三本”学历而自卑的王艺枝。如今,这不再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而是同样闪闪发光的青春印迹。
在谢依特小学的两年半里,她和所有的志愿者一起见证了孩子们从懵懂无知到求知若渴、从腼腆羞涩到从容自信的变化。那些曾令她耿耿于怀的标签,在孩子们的笑脸里、在教学成绩的提升中、在乡亲们的认可里,变得无足轻重。“这些独特的经历,这些在祖国边疆闪亮的日子,才是我最灿烂的青春。”王艺枝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在南昌师范学院2025年的毕业典礼上,王俊文作为优秀校友受邀作报告。让他意外的是,学校专门为他设立了宣传墙,记录着他在边疆支教的点点滴滴。
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70周年文艺晚会上,李磊站在舞台中央,动情讲述着谢依特小学的故事。而那天,习近平总书记就坐在观众席上,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聆听着她和同伴们在帕米尔高原绽放绚烂青春的故事。
面对外界的赞誉与关注,志愿者们受宠若惊。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在谢依特的日子里,他们走进护边员的家庭,看到那些为了守护国土、常年在边境线上风吹日晒的人们,才真正懂得了自己工作的意义。
“护边员们在荒凉的边境线上坚守,为国家守护安宁,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护好他们的孩子,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这是志愿者们选择留下时出奇一致的回答。他们明白,护边员在为国家守护疆土,而自己在为护边员守护希望,这份事业虽平凡,却同样崇高。
每次家访,看到巡边回来的家长脸上疲惫却欣慰的笑容,看到孩子们围着父母分享在学校的学习收获,大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许多志愿者说,“感谢当初选择奔赴边疆的决定”,正是这个选择,让他们见识了帕米尔的壮阔,体会了人性的温暖,收获了成长的力量。这份岁月馈赠的人生礼物,远比任何名利都更加珍贵,也让他们的青春,有了无与伦比的分量。
青春不朽 山河为证
寒风凛冽,将戈壁的骆驼刺吹得沙沙作响,宣告着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正在到来。可谢依特小学的校园里,却始终涌动着春天般的温暖。教室里,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穿透风沙;宿舍里,志愿者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教学的心得、生活的点滴。
他们早已不再惧怕风雪,因为火热的青春足以温暖一切冰冷;他们也不再抱怨孤独,因为孩子们的笑脸、乡亲们的认可、同事们的陪伴,足以慰藉远离都市繁华的寂寞。
梦一般的2025年即将远去,谢依特小学的天地里,青春的诗行始终壮丽。
只要有人愿意为这片土地付出,愿为孩子们的未来坚守,帕米尔的星空就永远明亮,戈壁的冬天就永远不会寒冷。自2022年至今,已有四批70名志愿者支教谢依特小学,这里记叙的故事,是千千万万个西部计划志愿者的缩影,更是对“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贡献青春力量”最生动的诠释。
青春不朽,只因山河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