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臂出土30周年 国宝发掘亲历者再聚尼雅

　　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 肖春飞 拍热扎提·阿不都

　　“蓝光！一道神奇的蓝光！”30年过去了，岳峰还记得打开棺盖、初窥“国宝”时的惊艳场景。

　　1995年10月13日，中日尼雅遗址学术考察队在尼雅遗址95MNⅠ号墓地8号墓进行考古发掘，出土了国家一级文物——“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臂。

　　这一锦护臂现收藏于新疆博物馆，是中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被誉为20世纪中国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之一。

　　10月17日，苍穹如洗，秋景灿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臂考古发掘的主要亲历者从昆仑山北麓的民丰县城出发，朝北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30年后，他们重新踏上这片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土地。

　　车队穿过芦苇荡、胡杨林，便是一望无际、如波浪般起伏的沙丘，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抵达尼雅遗址已是正午，烈日将断壁残垣晒得发白，30年前的考古探方在炽烈阳光下依然可辨，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就是这里。”尼雅遗址8号墓附近，遗址守护人凯赛尔·麦合木提指着眼前的沙堆说。

　　顺着凯赛尔手指的方向，考察队员们缓步上前，掏出手机，仔细比对着屏幕上30年前国宝出土现场的珍贵照片。

　　眼前的尼雅，与30年前照片里的模样似乎并无二致。同样的湛蓝天空，同样的枯死胡杨，同样的沙丘连绵。不同的是，风沙已将当年发掘时的平整场地，雕刻成一座起伏的新生沙丘，如同时间在这里留下的清晰年轮。

　　“当时，我们见到8号墓男性葬者右侧的织物中露出一点色彩斑斓的织锦，在沙土掩盖中异常醒目。一点点翻开，织锦鲜艳的蓝、白、红、黄、绿花纹逐渐显现，还陆续看到织出的‘国’‘东方’‘五星’等字，最后看到完整的文字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当年的考古队中方队长、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岳峰回忆道。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臂长18.5厘米、宽12.5厘米，以每平方厘米220根经线织就“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篆体字样及祥禽瑞兽纹样，是汉式织锦最高技术的代表。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干燥气候，是文物得以保存的关键因素。岳峰回忆：“以宝蓝色为主色调的锦护臂，颜色鲜艳得像崭新的一样。”在他撰写的《尼雅遗址考察记》中，有这样一段表述：“当8号木棺起盖起到20公分时，于志勇看到了里面精彩的文物，惊呼一声‘太棒了！’”

　　那一刻，只能用“太棒了”来形容。

　　现任新疆文博院副院长、新疆博物馆馆长于志勇说：“‘五星锦’把天文、史实和古人的阴阳五行观念等巧妙融为一体，并且出现在远离中原的尼雅遗址，证实了国家治理和统辖西域、开发建设西域的历史，也侧面反映出各民族在两千年前就进行了深度交流交融，亦生动展示了中华文明的丰富内涵和特殊魅力。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国宝！”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吴勇自1995年考古发掘结束后，这是他首次重返尼雅，此刻，30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在佛塔、N5、8号墓等地参与考古发掘工作的吴勇，看到曾经工作战斗的每一处遗址保护得这么好，心里感到十分高兴。

　　“‘五星锦’的图案上有凤凰、鸾鸟、麒麟、白虎等祥禽瑞兽，还有祥云瑞草，‘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文字巧妙地织在其中，寓意祈佑祥瑞，织锦护臂成为随葬品，也折射出西域各地对中华文化的推崇与认同。”吴勇说。

　　发现国宝当夜，考古队开怀畅饮，时任中日尼雅遗址学术考察队中方学术队长、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王炳华平素从不沾酒，当时也喝了半瓶啤酒。遗憾的是，王炳华在2025年2月6日辞世。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臂出土至今，已成为新疆文创的重要主题，从地毯、丝巾、手包到冰箱贴，深受大众欢迎，尼雅遗址也得到妥善保护。

　　从骑骆驼到驾摩托车，凯赛尔守护遗址也已28年。得知考古发掘的亲历者重回尼雅，他早早就等在佛塔附近的保护站。30年前，他还跟着师傅买买提·库尔班学习，还不是遗址守护人。如今，师傅的小儿子、自己的二儿子都已是他的徒弟。“每隔一周，我们会进入遗址，巡守佛塔、房屋、果园、水渠等百余处遗迹。”凯赛尔说。

　　“来，我们再合一张影！”有人提议。

　　夕阳西下，8号墓前，当年考古发掘的亲历者并肩站成一排，镜头定格下这穿越30年的重逢。

　　根据科学推算，2040年9月9日会出现罕见的五星聚会天文奇观，大家相约：届时尼雅再聚！